付绫花了一个小时时间飞到了研究院。
邓尼茨王国只有一个魔术师研究院，即，只有一个能提供二级魔术师们考核认证，并为魔术师们继续深造的地方。
它坐落在首都西面，坚固的城墙外围扩出了一大片地，就是研究院所在。
这样的设计不会影响首都的城防，研究院反而拥有比一般城池更为牢靠的御敌能力，因为那里是整座大陆魔术术力浓度最高的地方。
术力创造的壁障能抵御直射火力攻击，能随心意和能力垒得要多高有多高，同时魔术师也能就近提供最为强大的反击火力。
一旦王国陷入危机，敌人围困首都时，也绝不会考虑从研究院所在的方向攻城。
首都西面依仗研究院，南面依仗浓密的原始森林让假想敌不可能铺开阵型，门口湍急的河流也起到护城河的作用。所以首都的城防只需注意东北两方向的敌情就好。
今天是笔试考核的日子，高空中已经陆续有不少人骑着扫帚驶入学院。
大小姐收起了最近面对离原时的温和气质，那张一直噙着笑的脸恢复了从前的冰冷，散发着“生人勿近”的疏远气息。
她原来是冰山美女来着。
只要是她不感兴趣，没被她撩过的外人，都会这么评价她。
所有的考生都降落在研究院内的一处空地上，那里有一块庞大的纸板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个考生的名字和对应考场。
纸板被施加了奇妙的透视魔术，每个人从各个角度各个距离都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字。
付绫在上面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，总共三个大考场，她被分配到第一考场，还是一号座位。
整个王国就三个公爵爵位，她是其中一个公爵夫人的女儿，几乎是全考场最高的地位了，所以研究院中处理人事的工作人员，十分狗腿地给了她最前排的位置。
如果来考试的是没穿越前的离原，他肯定是要骂街了，丫的给他第一排的座位，考试时候一个题都答不上来还要被监考老师盯着看俩小时，多尴尬！
不过付绫大小姐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，她巴不得监考老师全程盯着她看，好帮她及时矫正自己写串题目的毛病。
万一自己这回又写错题目了......虽然那个言枫老师已经出远门旅游去了，可也难保这一回的阅卷人不会学言枫的样子，给她画个红叉。
“同学？”一个俏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大小姐的思考。
回头，发现是个女孩。
她约莫十五六岁，跟离原相仿的年纪，戴着宽大的巫师帽，穿着一身仿做的学院制服，灰白色头发藏在帽子里，巴掌大的小脸上盈满了笑意，眼中好似含情，忽闪忽闪地，正一脸惊喜地打量着大小姐。
大小姐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？超可爱的那个？”
大小姐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哦，我啊，我是那天看到你们两个去买了帽子，我以为你们两个一起来参加考试呢。”
大小姐回忆了一下，不记得那天去买帽子的时候有见到过这个女孩，于是继续追问：“所以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唉呀......”女孩似乎很不耐烦她的追问，随手指了指板子上的名单：“我叫绯伶，绯红的绯，伶人的伶，就在你隔壁考场，知道我名字你也抄不了答案呐！”
大小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，那里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各种名字，在魔术加持下每个人只能看得清自己的名字，她这样一指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指明白。
对自己的身份支支吾吾的，这人不像是考生，倒像是来找茬的。
女孩也没指望她能糊弄过去，赶紧把话题又转了回来：“唉！唉！你那个......妹妹？不像是妹妹，你侄女吗？也不像——她为什么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啊？生病了吗？”
“承蒙你的关心，她不需要参加这次考试。”
“那跟过来给你打气加油也好啊！”
“她没睡醒。”
“噗嗤”女孩儿忍俊不禁，笑出声来，忙捂住嘴巴，把眼角笑弯，十足女儿神态。
大小姐面不改色。
如此惺惺作态，这样虚伪的女孩她已经见识过不少。
这时，一身深蓝色导师服的女人骑着扫帚飞到了空地上空，她用魔术加持了自己的声音，以温和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：“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三十分钟，同学们可以入场了。”
“哦对了。”导师抬手虚按，一道无形的风压瞬间垂落，几个骑上扫帚准备飞行的学生差点摔了下去，“入场的时候不要飞行，请步行前往考场。”
她一挥手，空地边缘分出三条岔路，分别指向三栋楼的考场。
岔路上还有零星几人在前去上课，看来这种入学考试被安排和其他学员上课处在同一时间了，而且在单教学楼内分不出足够的考场，于是分成了三栋楼里的三个教室。
考场离空地只有几百米，确实用不着这一百来号人在空中挤作一团。
可是她一个导师就这样悠哉游哉地独占飞行空间，脸皮也挺厚的。
大小姐跟着第一拨人前往一号考场，她回头看向空地，发现那个跟她搭话的女孩儿压根没往考场方向走，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人群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
居然对自己的谎话一点儿不加掩饰。
既不是研究院的学生，又不是来参加考试的，只是过来跟她搭话，刻意提及离原的存在，她是想干什么？
难不成仅仅是带离原出了一趟门，就给她招引来了蜂蝶？
离原小姐的魅力有那么大吗？
这么一想，好像.......确实有点......
哪怕是呆家里，都让一个在公爵府勤勤恳恳了三个月的女仆失心疯了。
过几天的魔术应用考核，她还要不要带离原过来？到时候又不知道会被多少人一睹芳容，再以后，又会有多少人过来问她：曾经跟着你后面的那个女孩哪去了？
倒不是什么颜值被人比下去了会让她不爽。
但是他们不会觉得对一个公爵女儿的东西肖想得过头了吗？
付绫一直思索着，直到发下了卷子，写了名字。
突然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出来。
那个深蓝色衣服的女人，作为监考员站在她桌子前，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名字那一栏。
——名字，写错地方了。
还好这回反应得快，她可以马上改掉。
她改好之后，抬起头对老师谢意地一笑。
老师黑发黑瞳，眼中温和得能让人平静下来，充满知性美。
老师也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笑。同时内心想着：这就是言枫说的那个笨笨的公爵女儿吧。
...
考试顺利结束，付绫没有遇到任何难题。
离原的押题异常地准确，几乎把所有考点的出题思路都押出来了，大小姐这些天做离原出的试题还用了不少时间，需要思考每道题考察的知识点，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。
而这回真正上了考场，她就可以轻车熟路地把所有试题解出来。
监考的老师似乎认得她，一直有意无意地巡逻到她旁边，一站就是好几分钟，大小姐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，这人正在仔细观察她的解答。
大小姐提前第一个交了卷，出了考场，场外的空中已经撤去了风压，其他下课了的学员也三三两两地自由飞行离去。
她召出扫帚正要离开，没想到监考老师也出了屋子，叫住了她。
那个深蓝色魔术师长袍的女人，看起来也不比付绫大上多少岁，面容沉静姣好，好像永远不会生气。
“我认识你，公爵小姐。我是研究院内首席代理导师希莱娜，代我向公爵夫人问个好。”
“好的，希莱娜老师。”付绫客气地回应，不过她不觉得对方拦住自己只是个问候那么简单，“请问还有什么要传达的吗？”
“我听说最近公爵夫人在查询研究院的情况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请她亲自过来坐一坐，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。”
希莱娜说着，歉意地笑笑：“我之前一直抽不开身去找她。”
“......好的，希莱娜老师。”
“——还有，现在的规则是没有出成绩之前所有人不能离开考场。公爵小姐，如果你有急事的话，我可以现在帮你批阅试卷。”
“呃，我记得以前是考试后几天才会公布成绩？”
“唉......”希莱娜由衷地苦恼起来，“以前每年会有上千人来参加考试，近些年，只有一百左右的考生。我的学生们帮我的话，一个小时就可以当场出成绩了，也省得耗费人力把成绩单派发出去。”
近些年？
大小姐回顾了一下，好像确实如此，她沉迷声色场所的近几年，各个交流圈子对于魔术的讨论越来越少了，好像整个王国上下都对魔术失去了热情。
最近疯狂发展的工业技术在逐渐转为民用，她所处的王国也在全力迎接技术变革，但是体量不够总是得不到利益大头，同时作为原本特色的魔术在逐渐没落。
她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：王国的未来只能彻底淹没在工业变革的浪尾里。
希莱娜是研究院的导师，对魔术的应用当然是炉火纯青的，她没有使用魔杖，只是简单地对着大小姐的方向虚握着，就教那扫帚一动也不能动。
相比大小姐，以及研究院内大多数学员那种必须借助魔杖才能施放魔术的水平，像离原，还有叫做希莱娜的导师这样可以凭空施放的魔术，总是能让人为之惊叹。
能够不拘形式，随心所欲地施展魔术，其形其质洒脱自如，本该是万人敬仰的对象。
为何人们会开始摒弃魔术呢？
要不是见识了离原某一刻的气势磅礴，这些年浑浑噩噩下来的大小姐，其实也会跟他人差不多嫌弃魔术研究者。
科技风尚兴起的当下，魔术师们逐渐被普罗大众打上了不切实际，迂腐顽固的标签。他们在别人眼中就像牛顿抱着掉下来的苹果，第一反应就是去研究神学，企图追寻上帝。
这些天在目睹了离原施放魔术时自信的风采，又在那个有趣的“里大爷”带领下系统地学习了魔术之后，她倒是想问问全王国的公民：谁才是不切实际的那一方？
离原......
离原啊......
大小姐内心有点不适，不知为何有股焦急萦绕心头挥之不去，她对导师说：“我确实有急事，请问批阅我的卷子需要多久？”
“嗯哼~”希莱娜蓦地现出得意的笑：“你答题的时候我就审阅完了，我刚才没第一时间追上你就是在给你画分数。”
她拿出一张纸，随意地施展魔术，让大小姐在十米外的空中便能看见卷面上的内容。
一个红红的对勾，画满了整整一面，夸张到仿佛在映照九年前那大大的红叉。
右上角的分数栏上写着：150
付绫看着那分数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生不出任何高兴的情绪。
希莱娜：“着急的话你可以动身离开了，我帮你保管一下卷子，和一会儿出来的成绩单放在一起，等三天后的魔术考核我再交给你，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复习应用魔术哦。”
“好的，希莱娜老师。”
扫帚上的控制突然松了，付绫稍弯了腰做礼，转开方向准备离开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，又转了回来。
“啊对了，希莱娜老师。”
希莱娜没听见，接着往屋内走，又被叫了两声才转过身来，“什么事？”
“请问您知道离原这个名字吗？”
“你问了和公爵夫人一样的问题。”导师的脸突然变得模糊不清，付绫不知道是她一直保持的远近透视魔术撤去了，还是这会儿加上了别的什么魔术。
“所以三天后，你和公爵夫人一起来，不就可以问清楚了吗？”
大小姐：“那请问言枫老师真的远游去了吗？”
导师转身向屋内走去，恍若未闻。
这老师原来耳背的吗？
大小姐叹气，想想算了，回家要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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